《游褒禅山记》原文与翻译(附全文赏析)
亮点提炼:北宋文学家王安石以游山为引探讨人生哲理,核心观点“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”至今发人深省;文中对“华山”音谬的考证体现严谨治学态度,结尾“深思慎取”论点对学术研究具有深远影响。
原文与翻译
正文原文
褒禅山亦谓之华山,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禅”。今所谓慧空禅院者,褒之庐冢也。距其院东五里,所谓华山洞者,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灭,独其为文犹可识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华”如“华实”之“华”者,盖音谬也。其下平旷,有泉侧出,而记游者甚众,所谓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问其深,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,谓之后洞。余与四人拥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进愈难,而其见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尽。”遂与之俱出。盖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视其左右,来而记之者已少。盖其又深,则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时,予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则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。于是余有叹焉。古人之观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、鸟兽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则游者众;险以远,则至者少。而世之奇伟、瑰怪,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随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与力,而又不随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而不至,于人为可讥,而在己为有悔;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无悔矣,其孰能讥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。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,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,何可胜道也哉!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四人者:庐陵萧君圭君玉,长乐王回深父,余弟安国平父、安上纯父。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王某记。
全文翻译
褒禅山也叫华山,唐代和尚慧褒在此筑屋定居,死后葬于此地,因此得名“褒禅”。如今所称的慧空禅院,便是他当年的房舍与墓地。距禅院东侧五里有一洞穴,因位于华山南麓而称“华山洞”。洞口百余步处有石碑倾倒路旁,文字漫漶难辨,仅剩“花山”二字可识。今人将“华”读作“华实”之“华”,实为音误。洞下方地势平坦,有泉水从石壁流出,游客题记甚多,即为“前洞”。沿山上行五六里,另有一洞穴幽深昏暗,入内寒气沁骨,问其深度,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游人也难穷尽,此为“后洞”。我与四人持火把深入,行进越深,路途越险,所见景象却越奇异。同行中有人怠倦欲返,催促道:“再不出去,火把要燃尽了。”众人随之而出。此时我体力尚足,火把仍明。出洞后,有人责怪提议退出者,我也后悔跟随他们而未能尽兴。由此感叹:古人观察自然万物常有所悟,因其思考深邃且无所遗漏。平坦近便之处游客众多,艰险遥远之地少有人至。而世间的奇观多在险远,非志向坚定者不能抵达。仅有志向仍不够,体力不足亦难成行。即便志、力兼备,若在幽暗迷惑中缺乏外物辅助,亦无法抵达终点。但若因能力足够却止步不前,则徒留遗憾;反之,竭尽全力虽未登顶,亦可无悔。此即吾之所得。另见倾颓石碑,更叹古籍湮灭、谬种流传,学者当慎思明辨。同游者有庐陵萧君圭、长乐王回、舍弟王安国与王安上。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人王安石记。
关键观点解析
- 志、力与外物相辅相成:王安石提出“有志、有力、有物”三者缺一不可的实践哲学,映射人生目标的达成需要内在驱动力、能力储备及外部条件协同作用。
- 险远与寻常的辩证思考:“险以远则至者少”的观察超越自然景观,暗喻社会竞争中唯有突破舒适区者方能摘取非凡成果,适用于现代职业发展与科研突破场景。
- 治学态度与文化传承:针对“华”字读音错误的考据彰显严谨态度,呼吁学界摒弃盲从,通过溯源纠偏传承真知,该理念至今仍是学术研究的核心准则。
历史语境与当代价值
这篇诞生于公元1054年的游记绝非单纯山水记录,而是借自然景观隐喻人生哲理的典范。文中对“志”的强调暗合范仲淹“先忧后乐”的士大夫精神,对“物相之”的论述则与墨家“天志”理论形成跨越千年的思想呼应。在数字时代,文中警示的“谬种流传”现象更具现实意义——网络信息的碎片化传播加剧了认知偏差,重现王安石的“深思慎取”原则尤为必要。无论是个人成长路径规划还是学术研究方法论构建,此文皆可作为方法论指南。